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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萧十一郎的家（第3页）

小公子道：“那又有什么不好？我就是因为对他好，知道他喜欢喝酒，就去找最好的酒来，知道他好吃，就为他准备最新鲜的海味，就算是世上最体贴的妻子，对她的丈夫也不过如此了，是不是？”<p><p>

沈璧君道：“但你明明知道酒和鱼虾都是发的，受伤的人最沾不得这些东西，否则伤口一定会溃烂，你明明是在害他！”<p><p>

小公子淡淡道：“我只知道我并没有伤他，只知道给他吃最好吃的东西、喝最好的酒，别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p><p>

沈璧君牙齿打战，连话都说不出了。<p><p>

萧十一郎一直在凝注着她，那双久已失却神采的眼睛，也不知为了什么突又明亮了起来。<p><p>

直到这时，他才笑了，柔声道：“一个人活着，只要活得开心，少活几天又有何妨？长命的人难道就比短命的快活？有的人活得愈久愈痛苦，这种人岂非生不如死？只要能快快乐乐地活一天，岂非也比在痛苦中活一百年有意义得多。”<p><p>

小公子拍手笑道：“不错，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萧十一郎果然不愧为萧十一郎！若为了一点伤口，就连酒都不敢喝了，那他就不是萧十一郎了！”<p><p>

她轻抚着萧十一郎的脸，柔声道：“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会好好地对你，尽力想法子令你快乐，无论你要什么，无论你想到哪里去，我都答应你。”<p><p>

萧十一郎微笑着道：“你真的对我这么好？”<p><p>

小公子道：“当然是真的，只要瞧见你快乐，我也就开心了。”<p><p>

她遥注着西方的晚霞，柔声接着道：“我只希望你能多活些日子，能多活几天也好……”<p><p>

晚霞绚丽。<p><p>

但这也只不过是说：黑暗已经不远了。<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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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璧君望着夕阳下的无边美景，又不禁泪落如雨。<p><p>

萧十一郎神思也似飞到了远方，缓缓道：“我既不是诗人，也不是名士，只不过是个在荒野中长大的野孩子，在我眼中看来，世上最美丽的地方，就是那无边无际的旷野，寸草不生的荒山，就连那漫山遍野的沼气毒瘴，也比世上所有的花朵都可爱得多。”<p><p>

小公子失笑道：“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连想法也和别人完全不同。”<p><p>

萧十一郎笑道：“就因为我是个怪人，所以你才会喜欢我，是么？”<p><p>

小公子伏在他膝上，柔声道：“一点也不错，所以我无论什么事都依你，你若真想到那种地方去，我们现在就走。”<p><p>

萧十一郎长长吐出口气，道：“只要我能再回到那里，就算立刻死了，也没什么关系！”<p><p>

小公子道：“好，我答应你，我一定让你活着回到那里，然后……”<p><p>

萧十一郎打断了她的话，悠悠道：“然后再让我死在那里，是么？”<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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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山，恶谷。<p><p>

山谷间弥漫着杀人的瘴气。<p><p>

谎言必定动听，毒如蛇蝎的女人必是人间绝色，致命的毒药往往甜如蜜，杀人的桃花瘴，也正是奇幻绚丽、令人目眩神迷。<p><p>

但忠言必逆耳，良药也是苦口的。<p><p>

这是什么道理？<p><p>

难道这就是“造化弄人”？还是上天有意在试探人类的良知？<p><p>

沈璧君想不通这道理。<p><p>

若说天道是最公平的，为什么往往令好人都坎坷终生、受尽折磨，坏人却往往能享尽荣华富贵？<p><p>

若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为什么小公子这种人能逍遥自在地活下去，萧十一郎反得死？<p><p>

后面是寸草不生的削壁，前面是深不可测的绝壑。<p><p>

萧十一郎嘴里又在低低哼着那首歌，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听来，曲调显得更凄凉、更悲壮，也更寂寞。<p><p>

但他的神色却是平静的，就仿佛流浪天涯的游子，终于又回到了家乡。<p><p>

小公子一直在凝视着他，忍不住问道：“你真是在这地方长大的么？”<p><p>

萧十一郎道：“嗯。”<p><p>

小公子叹了口气，道：“一个人要在这种地方活下去，可真不容易。”<p><p>

萧十一郎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凄凉的微笑，悠悠道：“活着本就比死困难得多。”<p><p>

小公子眼波流动道：“但千古艰难唯一死，有时也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容易。”<p><p>

萧十一郎道：“只有那些不想死的人，才会觉得死很苦。”<p><p>

小公子眨着眼，笑道：“你难道真想死？我倒不信。”<p><p>

萧十一郎淡淡道：“老实说，我根本没有仔细去想过，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想死，还是想活。”<p><p>

小公子缓缓道：“但死既然是那么方便的事，你若真想死，又怎会活到现在？”<p><p>

萧十一郎不说话了。<p><p>

小公子笑了笑，道：“你还想再往上面走么？看来这里已好像是路的尽头，再也走不上去了。”<p><p>

萧十一郎沉默了很久，喃喃道：“不错，这里明明已到了尽头，我为什么还要想往上走？……为什么还要想往上走……”<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