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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春水俪影（第2页）

她又叹了口气道：“那你为什么要伤害它？”<p><p>

她总是不懂，人为什么要对蝴蝶这么残忍？<p><p>

人捕杀野兽，是为了野兽伤人。<p><p>

人奴役牛马，烹杀牛羊，是因为这些家畜是人养育的。<p><p>

可是，蝴蝶——它那么善良，那么无辜，它为了人间的美丽而传播花粉，却没有想要人对它报答。<p><p>

人为什么还是偏要对它这么残忍？<p><p>

兰兰咬着嘴唇，想了想，才低着头道：“我去捉它，只不过是因为它很美，很好看……”<p><p>

“美”难道也是种罪恶？<p><p>

为什么愈美丽的生命愈容易受到伤害？<p><p>

兰兰又道：“我其实并不想伤害它。”<p><p>

她叹息着道：“你虽然不想伤害它，但它已死在你手上。”<p><p>

兰兰嘟起嘴，道：“但现在它还是和活着时同样美丽，我若没有去捉它，它现在也许已经死在阴沟里，也许已被吃进了蜘蛛的肚子。”<p><p>

她怔住，说不出话。<p><p>

她不能不承认兰兰的话也有道理。<p><p>

这蝴蝶虽已死了，但它的美丽已被保存，已被人欣赏。<p><p>

它的生命已有了价值。<p><p>

蝴蝶如此，人也一样。<p><p>

一个人是死是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生命是否已有价值？<p><p>

“死有轻于鸿毛，也有重如泰山”，岂非也正是这意思？<p><p>

兰兰道：“小姐，水已快凉了，你快去洗吧！晚上你不是还要出去吗？”<p><p>

她点点头，轻轻地将蝴蝶又夹回书里。<p><p>

填词的人虽已死了，但这些词句却已不朽，所以他的人也不朽。<p><p>

他虽已死了，但却远比很多活着的人还有价值。<p><p>

他死又何妨？<p><p>

水并没有凉，但夜色已笼罩大地。<p><p>

约会的时间已过了。<p><p>

她并不着急，还是懒懒地躺在温水里。她知道约她的人一定会等。<p><p>

何况，他等不等都没有关系。<p><p>

虽然他很年轻，很英俊，尤其穿着那件大红斗篷的时候，更如临风玉树，足以令很多少女心醉。虽然他对她体贴入微，千依百顺，将她当作女王，甚至当作仙子，不惜用尽一切方法讨好她。<p><p>

可是她对他并不在乎。<p><p>

她无论对任何人都不在乎，无论对任何事都不在乎。<p><p>

有时她自己想想，都觉得自己很可怕。<p><p>

也许就因为她对他全不在乎，所以他才对她这样死心塌地吧！<p><p>

她若真的爱上了他，嫁给了他，他也许就会变得不在乎了。<p><p>

人，本就是这种如此奇怪的动物。对他们已得到的东西，总不知道多加珍惜，等到失去时，又往往要悔恨痛苦。<p><p>

人，为什么总喜欢折磨自己？<p><p>

她现在很少去想这种事，也许因为她对人生已看得太透彻，所以她无论对什么事都觉得很厌倦。<p><p>

她还年轻，本不该对人生看得如此透彻，本不该如此厌倦。<p><p>

包围着她的那些人，很多人年纪都比她大，可是他们无论对什么都觉得很有兴趣，一点点小事也会让他们笑个不停。<p><p>

有时候她简直觉得他们太幼稚，太无聊。<p><p>

望着清澈的水波，她忽然想到那天坐在溪水旁的那年轻人。<p><p>

那眼睛里充满了忧郁和痛苦的年轻人。<p><p>

他还年轻，可是他对人生却似已比她更厌倦。<p><p>

为什么？<p><p>

她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也许我应该让他死的。因为我并不能给他快乐……”<p><p>

兰兰垂首走进来，递来了一方干净的丝巾，赔笑道：“小姐脸洗好了吧！花公子一定等得快急疯了。”<p><p>

她淡淡道：“让他等，让他疯。”<p><p>

兰兰眨眨眼，道：“小姐你难道一点也不喜欢他？”<p><p>

她摇摇头。<p><p>

兰兰道：“那么小姐最近为什么总是跟他一起出去玩呢？”<p><p>

她凝视着水波，缓缓道：“也许只因为没有人来约我。”<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