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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每个古早剧本里,都有恶霸强抢民女的剧情。
主角天降正义,总在最关键的时刻,威风凛凛阻拦恶行。
这种光环虽然无趣,但称得上顺心如意。
苏戚想,她并不是世界的主角。就算是,也没得到什么天赐的光环加成。
这种难得的沮丧情绪,掺杂在她的讲述里,游荡在黑沉沉的眼底。
薛景寒安静听着苏戚说话,用手指梳弄微湿的发根,一下又一下,如同安抚躁动的猫儿。
末了,他说:“苏戚,你已经尽力。”
苏戚声音硬邦邦的:“我没有。”
“你尽力了,别难过。剩下的交给我。”薛景寒摸摸苏戚头顶,扬声叫了断荆。窗前身影闪现,断荆没进来,候在外头等待命令。
“派人去何深那里,将他们全部接到丞相府,避免接触卞家人。”薛景寒吩咐道,“再请太常拨两位太医来丞相府,记录伤情。”
停顿一瞬,他又交代道:“要女官。”
断荆领命离开。
薛景寒对苏戚说:“卞棠身为考工令,下辖考工狱,加上他的身份,想要给何氏兄妹定罪,并不困难。掠夺一个毫无倚仗的弱女子,更是轻而易举。”
苏戚开口,语气依旧别着一股劲:“穆念青因抢夺血玉的罪名,便险遭大祸。”
“因为那是天子的贡物,因为他是穆氏儿郎。苏戚,你不是很清楚吗?”薛景寒走到苏戚面前,蹲下身子,微微仰着头说话,“卞文修是天子的国丈,卞棠是卞家四子。沈舒阳能坐在这帝位上,卞家有大半功劳,此事朝臣皆知。”
所以,如果没有利害关系,谁也不会受理何家兄妹的冤情,更不可能弹劾卞棠强抢民女。
有些人生来命如草芥,生,或死,幸,或不幸,都掌握在别人手里。
“处理卞棠的罪行,只能让我来。”薛景寒将苏戚的双手包在掌心里,“丞相与太尉不和已久,我弹劾卞棠,顺理成章。”
而且,有他出面,朝中拥趸自然纷纷响应。
苏戚动了动,没能将手抽出来。薛景寒的手掌并不温暖,但宽大有力,如同无声的抚慰。
他望着她,因仰视的角度而显得地位颠倒。仿佛是在警惕的动物面前收敛自己的攻击性,又如同男子祈求爱人的垂怜。
苏戚有一瞬恍惚,继而恢复清明。
她问:“你是为了替何家兄妹申冤,还是拿此事与太尉争权夺利?”
薛景寒愣了下,张口欲答,断荆回来了。
“大人……”
断荆声音犹豫,“刚刚收到的消息,何家女已经自戕。”
自戕?
薛景寒蹙眉,还未询问详细情况,苏戚突然挣脱他的手,向外奔去。
“苏戚!”
薛景寒起身去追,但门外已经没有苏戚的身影。
断荆继续禀告:“何深家中只剩瞎眼老娘。他请求丞相府庇护其母,自己先替胞妹入殓,写告劾书。”
“是该由他写,这样最好。”薛景寒颔首,思忖着说道,“何深善文赋,写出来的东西,更容易煽动人心。”
断荆看了薛景寒一眼,很快垂下视线。
运筹帷幄的丞相大人,在政事上从不掺杂个人情绪。
旁人的喜怒悲欢,永远无法影响他的判断。
苏戚赶到何深家里时,巷道里乌压压站着十几个丞相府的差役。她跨进门槛,见何深跪坐在堂屋里,用湿布擦拭何婉婉的双手,将她指间的血迹清理得干干净净。
何婉婉平躺在地上,已经换过衣服,红襟白裙,腰间系香囊兰草。她打扮得很好看,唯独侧颈撕开了很大的窟窿,露出内里泛白的骨头与猩红血肉。
“是女红用的剪子。”
何深头也不抬,语气平静地跟苏戚说话。
“她最喜欢书里的情爱故事,艳羡书中人相携相守,举案齐眉。说自己出嫁,也应当遍身绮罗,穿最漂亮的衣裳,裙摆绣得华美非常。”
“平日里闲着的时候,她便绣花选布,每每做出来的东西,却是赠与我的汗帕,娘的布鞋,新的夏衣和秋服。”
“她从未用这把剪刀,为自己做半件东西。”
直至最后,用于剪裁美梦的工具,剪开了脆弱的脖颈。
“我如何能让她这般离去呢?”何深问苏戚,又好像在问自己,“她害怕,无望,只想逃离腌臜的人间。死前最后一刻,也没能认出我来。”
苏戚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