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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赌 约(第4页)

这少年吴布云幼得家传绝学,在今日武林中,虽非一流顶尖高手,武功却已足以傲视大半江湖豪客,此刻他激怒之下攻出的两掌,不但去势如风,掌风之猛烈,更是惊人。<p><p>

一剑震九城,虽然在京城武师中亦非庸手,但他的成名之因,仅是因着他如云的豪气和满腔的热血而已,管宁既在他的门下,虽然极蒙宠爱,但他本身的技艺有限,自然也无法将管宁教成如何出色的人物。何况武功一道,本无幸致,除了像如意青钱上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知经过多少研习和探讨,方自发现一条快捷方式的无上武功心法之外,若想在短短三年之中,武功便有所成,那简直无异于缘木求鱼,痴人说梦!<p><p>

是以管宁虽然在这数月之中,得以研习如意青钱的内功心法,但终究无法与这幼传家学、苦练多年的吴布云相比。<p><p>

吴布云这两招一发,管宁只觉满天掌影,有如泰山北斗一般,带着无比强烈激荡的风声,向自己压了下来。<p><p>

刹那之间,他但觉这种掌影风声,是自己所无法抗拒的。<p><p>

他几乎想闭上眼睛,无言地来承受这一掌,但是一种潜意识之中的求生本能,却使得他身形猛地又是一退——果然他又自避开这漫天而来的两掌,稍一定神,他方待大声喝问,哪知人家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掌风又自袭来。<p><p>

吴布云方才大怒扬鞭,却被管宁三两下巧妙的手法挡了回去,他自然不会知道那只是管宁由心随意而发、偶得妙诀的佳构,只当管宁也是个武林中后起年轻一代中的高手。<p><p>

但此刻交手之下,正是俗语所云“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他虽然年轻,但对人对敌的经验已不少,一见之下,便将管宁武功的深浅了然于胸,心中自也稳操胜算。<p><p>

他与君山双残本有极深的关系,而又从公孙左足口中,听到一些足以令他对管宁生出杀机的话,此刻他下手自然不再容情。<p><p>

他双掌交错,掌势连发,管宁却只有连退,避其锋锐。眨眼之间,管宁情势已越加危殆,而他们两人的身形,也已远离道路,来到一片秋收过后,早已荒芜的麦田之上。<p><p>

十一月后,北京城里城外,便已降雪,雪势稍停又止,始终没有真正地歇过一段时期,此刻这片麦田上积雪未融,自是滑不留足,管宁慌乱之下,脚步突地一个踉跄——本就并不晴朗的天空,蓦地飘过一片阴霾,这难道也象征着大地上又将发生悲惨之事吗?<p><p>

吴布云脚步微错,倏然欺身而上,手掌微挥处,食中二指,突地有如出匣之剑一般,电射而出,急地向管宁前胸“璇玑”“将台”两处大穴点去。<p><p>

哪知他掌到中途,管宁眼看已跌倒的身躯,突地向后一仰。<p><p>

吴布云这一招虽又落空,但管宁失足之下,全身便已俱在他掌势笼罩之中,此刻管宁纵是与他相若的对手,先机一失,只怕也再难逃出这一掌之危,何况管宁武功本就非他敌手。<p><p>

此刻胜负之分,立时之间,便可分判。吴布云冷笑一声,手腕一反,五指微分,“五弦齐张”,倏然又是一招。<p><p>

他心中已操胜算,知道管宁再逃不出自己的掌下,是以这一招去势并不迅急,哪知管宁眼看这一招当胸击来,竟然不避不闪,反而一挺胸膛,迎了上去,口中冷冷说道:“好一个无耻的匹夫!”<p><p>

他明知吴布云这一掌之势,必非自己所能抵挡,但却又不避反迎,又突地骂出这句话来,吴布云不禁为之一愕。<p><p>

要知道管宁天资绝世,聪明超人,他虽从未有过与人交手对敌的经验,但在这种生死存亡系于一线之际,他的绝顶聪明,却帮他作了个无比明确的抉择。他明知自己已定然无法避开这一掌之势,是以不避反迎,而他突地骂出这句话来,却是为了激发吴布云的少年好胜之心。<p><p>

吴布云掌到中途,突地一顿,他这全力而发的一掌,竟能随心而止,其内力掌式的运用,端的是曼妙而惊人的。<p><p>

管宁只觉对方掌缘已自触及自己胸际时,方自突然撤力,而吴布云已自含怒喝道:“你骂的是谁?”<p><p>

管宁哈哈大笑,大声道:“阁下方才赌约之事。虽然输于在下,但此刻阁下武功远胜于我,大可将在下一掌击死,那么——”<p><p>

他又自狂笑两声,接道:“普天之下,便再也无人知道阁下曾经输于在下,也再没一人会要阁下遵行方才赌约之事。嘿嘿——阁下果然是聪明人,只是阁下既然如此聪明,怎地却不知道我骂的是谁呢?”<p><p>

管宁虽非畏死贪生之辈,但自古一死,皆有泰山鸿毛之分,若是为忠义之事,让他死去,他便万万不会因之变色,但如此刻不明不白地死在吴布云手中,岂非太过冤枉不值!<p><p>

是以他方自说出这般尖刻的话来,那吴布云听了果然为之一愕,刹那之间,面目之上,由白转青,由青转红,伸出的手掌,也缓缓垂了下来。管宁冷冷一笑,昂然笑道:“阁下这一掌怎地又收了回去?”<p><p>

只见吴布云胸膛微一起伏,似乎暗中长叹一声,但剑眉随即一扬,双目直视,亦自昂然道:“君子一诺重于千金,我认得你车中的人,武功确是高于公孙前辈,是以你此刻只管说出一事,我无不照办。”<p><p>

管宁心中暗赞一声:“这吴布云出言果然是个昂藏男子,磊落侠士。”<p><p>

目光抬处,只见吴布云目光一凛,突地现出满面杀机,接着又道:“公孙前辈的武功地位,虽然不如那厮,但是个上无愧于天,下无怍于地的大英雄,大豪杰。怎可与那万恶的魔头相比,我……我吴布云直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p><p>

管宁心头一凛忖道:“难道这白袍书生真是个万恶不赦的魔头?难道那四明山庄中的惨案,真是他一手所做?唉……管宁呀管宁,你自认正直聪明,行事但求心安,若反而变成助纣为虐之徒,岂非无颜再见世人……”<p><p>

他心中正自矛盾难安,却听吴布云又接道:“此刻你赶紧说出一事,无论我是否能够办到,都一定为你尽力去做,然后——哼哼,我再将你和这魔头一齐置之死地。”<p><p>

管宁暗自长叹,又仔细地回忆一遍,对那白袍书生的信心,已自减去三分,当下闭起眼睛,把自己在四明山庄所见所闻又仔细回忆一遍,突地张开眼睛,说道:“阁下如此说法,果然无愧是个君子。”他语声微顿,暗中一咬钢牙,断然接道:“此刻在下要叫阁下做的事,便是请阁下将在下车内的那位武林前辈,带到妙峰山去,寻找隐居那里的一位神医,治愈他的伤势,然后阁下的行事在下就管不得了。”<p><p>

要知管宁从凌影口中,得知妙峰山隐居着一位奇人,能治天下各种病毒,但那位奇人究竟是谁?到底住在哪里?如何才能见到这位奇人,求他治愈白袍书生的病毒?他却一点也不知道。<p><p>

而他思潮反复之间,自己又下了决心,无论此事的真相如何,也要先将白袍书生的病毒解去,记忆恢复。<p><p>

此念一决,他便断然说了出来,抬目望去,却见这少年吴布云面色大变,不言不动地呆立了半晌,方自缓缓说道:“我看阁下少年英俊,身手又自不弱,将来在武林中的前途,正是大有可为,”说到这里,他语声突然一顿,目光转向那乌篷车,狠狠向车中盯了两眼,又自接道:“阁下可知在这辆大车中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吗?”<p><p>

管宁随着他目光一转,但见他目光之中,满是怨毒愤恨之色,心头又自一凛,垂首沉吟了半晌,微喟一声,摇了摇首,说道:“我这人对这位前辈的姓名来历,确是一点也不知道,但……”<p><p>

吴布云冷冷一笑,接口说道:“阁下既与此人素不相知,却又为何为他如此尽心尽力地相助于他?”<p><p>

缓转过目光,凝注在管宁的身上。<p><p>

一时之间,管宁又为之呆呆地怔住了。沉吟良久,却寻不出一句回答的话来,要知道他本是大情大性的热血少年,心中有着一种迥异于常人的豪心侠气,他与那白袍书生,虽然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但自觉自己既已答应帮他恢复记忆,便该做到。再者,他身经四明山庄所生之事,再三思考,总觉得此事,其中大有蹊跷,绝非表面上所能够看出,亦绝非这白袍书生所为。<p><p>

这种判断中虽然有一部分是出自他的直觉,但多少也有着事实根据,尤其是那六角亭中突然现身、击毙囊儿的瘦怪老人,大厅中突然失去的茶杯……在在都令他心生疑惑。<p><p>

但是此刻他却不能将这些原因说出,因之他呆立半晌,吴布云冷冷一笑,已自接道:“你可知道此人有生以来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件不是大大超出天理国法之外?普天之下的武林中人,也没有一个不将此人恨入骨髓的,而阁下却对此人如此,岂非是为虎作伥?此事若让天下武林人知晓,对阁下可是大为不利,那时——嘿嘿,不但阁下日后因之受损,只怕性命也难保全——”<p><p>

两人俱是年少英俊,自然难免惺惺相惜,吴布云虽从公孙左足口中,听得一些辱骂管宁的话,以为管宁与那白袍书生狼狈为奸,但此刻,他见管宁与此白袍书生真是素不相识,是以才苦口婆心地说出这番话。<p><p>

哪知他目光抬处,却见管宁双目茫然望着天空,根本像是没有听到他这番话似的。管宁呆了良久,突地垂下目光,问道:“阁下既对他的事迹知之甚详,大约对此人的姓名来历也知道了?”<p><p>

吴布云冷哼一声,缓缓说道:“此人的姓名来历,日后你自会知道。”语气中充满怨恨,言下之意,竟是连此人的姓名都不屑说将出口。<p><p>

管宁呆呆一愕,叹道:“阁下既然不愿说出此人姓名,在下自也无法相强,但阁下赌约既输,阁下若是遵行诺言,便请阁下将在下等带到妙峰山去,拜见那位神医,否则阁下只管自去,在下也不勉强。”<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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