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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第7页）

南宫平含笑道：“多承老丈关心，我……”<p><p>

秃顶老人哈哈笑道：“我若是你，绝对还要再病几天。”<p><p>

南宫平一愣，只听他接口笑道：“若不是你这场大病，这女娃儿怎肯请我在这里大吃大喝，若不是你这场大病，这女娃儿怎肯表露出她对你的情感。你多病几天，我便可多吃几天，你也可多消受几日温柔滋味，这岂非皆大欢喜，你何乐不为？”<p><p>

他满口油腻，一身褴褛，虽然面目可憎，但说出的话却是这般锋利。<p><p>

叶曼青垂下头，面上泛起一片红云，羞涩掩去了她内心的情感，只因这些话实已说中了她的心底。<p><p>

南宫平无可奈何地微笑一下，道：“老丈如果有闲，尽可再与我们共行……”他忽然想起自己绝不能和叶曼青单独走在一起，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抑制自己的情感，是以赶快接口道，“等我病势痊愈，便可陪着老丈小酌小酌，些许东道，我还付得起。”<p><p>

秃顶老人哈哈笑道：“好极好极……”突地笑声一顿，正色道，“你两人虽然请了我，但我对你两人却绝不感激，只因你两人要我走在一起，完全是别有用心，至于我么……哈哈！也乐得吃喝几顿。”<p><p>

这几句话又说中了南宫平与叶曼青心底，南宫平坐下干咳几声，道：“老丈若有需要，我也可帮助一二……”<p><p>

秃顶老人笑声又一顿，正色道：“我岂是妄受他人施舍之人？”<p><p>

南宫平道：“我可吩咐店伙，去为老丈添置几件衣裳。”<p><p>

秃顶老人双手连摇，肃然说道：“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何苦害我？”<p><p>

南宫平不禁又为之一愣，道：“害……你？”<p><p>

秃顶老人双手一搓，长身而起，走到南宫平面前，指着他那一件似袍非袍、似袋非袋的衣服道：“你看我这件衣服是何等舒服方便，要站就站，要坐就坐，根本无须为它花任何脑筋。”<p><p>

他又伸手一指他那牛山濯濯的秃顶，道：“你可知道我为了要变成这样的秃顶，费了多少心血，如此一来我既毋庸花钱理发，也不必洗头结辫，我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研究出最最不必浪费金钱的人生，你如今却要来送我衣服，我若穿了你的衣服，便时时刻刻要为那件衣服操心，岂非就减少了许多赚钱的机会，这样，你岂非是在害我？”<p><p>

南宫平、叶曼青忍不住对望一眼，只觉他这番言语，当真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的理论，却使人一时之间，无法辩驳。<p><p>

秃顶老人愤怒地“哼”了两声，回到桌旁，一面在吃，一面说道：“你两人若是要我陪你们，就请以后再也不要提起这些话，哼哼！我若不念在你的金钱实在值得别人尊敬，此刻早已走了。”<p><p>

叶曼青暗哼一声，转回头去，南宫平长叹一声，道：“金钱一物，难道当真是这般重要么？”<p><p>

秃顶老人长叹一声，道：“我纵然用尽千言万语，也无法向你这样的一个公子哥儿解释金钱的重要，但只要你受过一些磨难之后，便根本毋庸我解释，也会知道金钱的重要了。”<p><p>

南宫平心中忽地兴起一阵感触，忖道：“但愿我能尝一尝穷的滋味，但要我贫穷，却是一件多么困难之事。”<p><p>

他自嘲地哂然一笑，秃顶老人正色道：“我说的句句实言，你笑个什么？”<p><p>

南宫平缓缓道：“我在笑与老丈相识至今，却还不知道老丈的姓名。”<p><p>

秃顶老人道：“姓名一物，本不重要，你只管唤我‘钱痴’就是了。”<p><p>

南宫平微微一笑，道：“钱痴……钱痴……”笑容忽敛，道，“方才我笑的本不是为了这个原因，老丈你……”<p><p>

秃顶老人“钱痴”道：“人们心中的思想，任何人都无权过问，也无权猜测，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人们与我相处，只要言语、行动之间能够善待于我，他心里便是望我生厌，恨我入骨，我也无妨，我若是整日苦苦追究别人心里的思想，那我便当真要变成个疯痴之人了。”<p><p>

这几句话有如鞭子般直挞入南宫平心底，他垂下头来，默然沉思良久，秃顶老人“钱痴”早已吃饱，伸腰打了个呵欠，望了叶曼青一眼，淡淡道：“姑娘，我劝你也少去追究别人心里的事，那么你的烦恼也就会少得多了。”<p><p>

叶曼青亦在垂首沉思，等到她抬起头来，秃顶老人早已走入院里，灯光映影中，只见院外匆匆走过十余个劲装疾服，腰悬长刀，背上斜插着一面乌漾铁杆的鲜红旗帜的彪形大汉，抬着一口精致的檀木箱子，走入另一座院中。<p><p>

这些大汉人人俱是行动矫健，神色剽悍，最后一人目光之中，更满含着机警的光彩，侧目向秃顶老人望了一眼，便已走过这跨院的圆门。<p><p>

秃顶老人目光一亮，微微一笑，口中喃喃道：“红旗镖局，红旗镖局……”<p><p>

南宫平默然沉思良久，缓缓走入房中。<p><p>

秃顶老人“钱痴”又自长身伸了个懒腰，自语着道：“吃得多，就要睡，咳咳，咳咳……”亦自走入房中，紧紧关上房门。<p><p>

叶曼青抬起头来，望了望南宫平的房门，又望了望那秃顶老人的房门，不由自主地长长叹息了一声，缓步走入院中。<p><p>

人声肃寂，灯光渐灭，叶曼青也不知在院中伫立了多久，只听远远传来的更鼓——一更，两更……三更！<p><p>

敲到三更，便连这喧闹的客栈，也变得有如坟墓般静寂，叶曼青却仍孤独地伫立在这寂寞的天地里，她心中突然兴起了一阵被人遗忘的萧索之感，她恨自己为什么会与一个情感已属于别人的男子发生感情。<p><p>

回望一眼，房中灯光仍未熄，孤独的铜灯，在寂寞的厅房中，看来就和她自己一样。<p><p>

突地，屋脊后响起一声轻笑，一个深沉的口音轻轻道：“为谁餐风露立中宵？”<p><p>

语声之中，只有轻蔑与讪笑，而无同情与怜悯，叶曼青柳眉一扬，腾身而起，低叱道：“谁？”叱声方了，她轻盈的身躯，已落在屋脊上，只见一条人影，有如轻烟般向黑暗中掠去，带着一缕淡淡轻蔑的语声：“为谁餐风露立中宵？”<p><p>

这人身形之快，使得叶曼青大为吃惊，但这语声中的轻蔑与讪笑，却一直刺入了叶曼青灵魂的深处，她低叱一声：“站住！”手掌穿处，急迫而去，在夜色中搜寻着那人影逸去的方向。<p><p>

朦胧的夜色，笼罩着微微发亮的屋脊，她只觉心头一股愤怒之气，不可发泄，拼尽全力，有如惊虹掣电般四下搜寻着，到后来她也不知自己如此狂奔，是为了搜索那条人影，还是为了发泄自己心底的怨气。<p><p>

南宫平盘膝坐在床上，仿佛在调息运功，其实心底却是一片紊乱，他不知道叶曼青仍然孤立在院中，更不知道叶曼青掠上屋脊。<p><p>

他只是极力屏绝着心中的杂念，将一点真气，运返重楼，多年来内功的修为，使得他心底终于渐渐平静，而归于一片空明……<p><p>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听邻院中似乎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一响而寂，再无声息，他心中虽然疑惑，但也一瞬即没。<p><p>

然后，他又听到门外院中有一阵衣袂带风之声，自屋脊上掠下，风声甚是尖锐轻微，显见此人轻功不弱，他心头一凛，一步掠到窗外，右掌扬处，窗户立开，惨淡的夜色中，那云发蓬乱、目带幽怨的叶曼青，正呆呆地站在他窗外。<p><p>

两人目光相对，这一刹那间，有如火花交错，叶落波心，他心潮之中，立刻荡起一阵涟漪，亦不知是否该避去她含情脉脉的秋波。<p><p>

叶曼青黯然一叹，道：“你还没有睡么？”<p><p>

南宫平摇了摇头，忽然问道：“叶姑娘你莫非是看到了什么？”<p><p>

叶曼青道：“方才我在院中，曾经发现了一个夜行人，我追踪而去，却没有追到！”<p><p>

南宫平双目一张，骇然道：“凭叶姑娘你的轻功，居然还没有追上！”<p><p>

叶曼青面颊微红，垂首道：“我也不知道此时此地，却会有这样的武功高手，最奇怪的是此人既非善意前来，却也没有什么恶意，是敌是友？来此何为？倒真是费人猜疑得很。”<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