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朋网

第七章 幔中傀儡（第4页）

只听陶纯纯在身后说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p><p>

柳鹤亭缓缓点了点头，突地转身长叹道：“纯纯，这次若不是你，只怕我们都要丧生在这些硫磺火药之下了！”<p><p>

只见远处一人大步奔来，口中喝道：“什么硫磺火药？”银髯飘飘，步履矫健，正是那“万胜神刀”边傲天，霎眼之间，便已掠至近前。<p><p>

柳鹤亭道：“那班‘乌衣神魔’，好毒辣的手段，将我们诱至祠中，却在祠外布满火药。”<p><p>

要知火药一物，虽然发明甚久，但俱多用于行军对阵，江湖间甚是少见，边傲天一听“火药”两字，心头不禁为之一凛，只听他微喟一声，接口又道：“若不是她，只怕……”忽觉自己“她”之一字用的甚是不妥，倏然住口不言，却见陶纯纯一双明亮的眼波，正自含笑而睇。<p><p>

愣了半晌，转身向陶纯纯当头一揖。陶纯纯连忙万福还礼，轻笑道：“这可算得了什么？老前辈千万不要如此客气，只可惜我赶来时，那班‘乌衣神魔’已逃走了，我担心这里，是以也没有追，不然将他们捉上一个，也可以看看这些能使得武林人闻之色变的‘乌衣神魔’们，到底是什么样子！”<p><p>

“万胜神刀”边傲天一揖到地，长身而起，仔细瞧了她几眼，突地长叹一声，道：“老夫一生之中，除了这位柳老弟的恩师之外，从未受人恩惠，姑娘今夜的大恩大德，却令老夫没齿难忘，区区一揖，算得了什么？”<p><p>

他一面说话，一面长吁短叹，心中似是十分忧闷。柳鹤亭道：“老前辈可是在为府上担心？此间既已无事，晚辈们可随老前辈一起回去，或许还可助老前辈一臂之力。”<p><p>

边傲天叹道：“此事固然令我担心，却也算不得什么，那班‘乌衣神魔’，身手想必也不会有这般迅快，你我只要早些赶回去，谅必无妨。”<p><p>

陶纯纯含笑道：“老前辈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将出来，晚辈们或许能替老前辈分担一二。”<p><p>

边傲天一手捋须，双眉深皱，又自沉重地叹息一声，道：“老夫一生恩怨分明，有仇未报，固是寝食难安，有恩未报，更令我心里难受。”突又向陶纯纯当头一揖，道，“姑娘你若不愿我心里难受，千万请吩咐一事，让老夫能稍尽绵薄之力，不然的话……”连连不住叹息。<p><p>

陶纯纯忙还礼道：“晚辈们能为老前辈分劳，心里已经高兴得很了，老前辈如此说法，岂非令晚辈们汗颜无地！”<p><p>

边傲天愣了半晌，长叹几声，垂首不语。柳鹤亭见他神情黯然，两道浓眉，更已皱到一处，心中不禁又是佩服，又是奇怪，佩的是此人恩怨分明，端的是条没奢遮的好汉，奇的是武林中恩怨分明之人固多，但报恩岂在一时，又何须如此急躁？<p><p>

他却不知道这老人一生快意恩仇，最是将“恩怨”二字看得严重，人若与他有仇，他便是追至天涯海角，也要复仇方快，而且死打缠斗，不胜不休。武林中纵是绝顶高手，也不愿结怨于他，人若于他有恩，他更是坐立不安，恨不能立时将恩报却，江湖中几乎人人俱知“万胜神刀”一句名言，那便是：“复仇易事，报恩却难，宁与我有仇，切莫施恩于我！”他一生也当真是极少受人恩惠。<p><p>

一时之间，但见他忽而仰首长叹，忽而顿足搔头，忽又叹道：“姑娘若真的不愿让老夫效劳……”<p><p>

柳鹤亭忍不住接口道：“纯纯，你就求边老前辈一事罢了。”他见这老人此刻毫无去意，想到庄稼汉子代“乌衣神魔”说出的言语，心里反而担心，是以便示意陶纯纯随意说出一事，也便罢了。<p><p>

陶纯纯秋波一转，道：“那么，恭敬不如从命……”<p><p>

边傲天大喜道：“姑娘答应了么？快请说出来。”<p><p>

陶纯纯轻轻瞟了柳鹤亭一眼，突又垂下头去，道：“老前辈叫他说吧。”<p><p>

边傲天愣了一愣，来回走了几步，顿下身形，思索半晌，突地拊掌大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总算老夫几十年还未白活，姑娘们的哑谜，也猜得中了！”大步走到柳鹤亭身前，大声道，“这位姑娘，你可喜欢么？”<p><p>

柳鹤亭不禁一愕，讷讷说不出话来，却听边傲天又自笑道：“我知道你是喜欢她的，只可惜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是以虽是两情相悦，却不能结为连理，是么？”<p><p>

柳鹤亭、陶纯纯一起垂下头去，这莽撞老人的一番言语，却恰好误打误撞地说到他们心里。<p><p>

边傲天自左至右，自右至左，仔细瞧了他们几眼，大笑又道：“那么就让老夫来做媒人好了。”<p><p>

柳鹤亭心里一急，讷讷道：“但是……”<p><p>

边傲天扬眉道：“但是什么，这位姑娘慧质兰心，美如天仙，难道还配不上你？难道你还有些不愿意么？”<p><p>

柳鹤亭心里着急，讷讷又道：“不是……”<p><p>

边傲天哈哈大笑道：“不是便好，一言为定，一切事都包在老夫身上，包管将这次喜事做得风风光光地，你们放心好了。”不等他两人再开口，转身飞步而去，只剩下柳鹤亭、陶纯纯你垂着头，我垂着头。突地两人一起抬起头来，你望着我，我望着你。<p><p>

两人眼波相接，心意暗流，只觉今夜的秋风，分外温暖，今夜的秋月，分外明亮，直到那“万胜神刀”远远喝道：“柳老弟，该走了。”他一连喝了三声，柳鹤亭方自听见。<p><p>

<p><p>

朝霞早升！<p><p>

临沂城外的大道上，一行数十人，跟着一辆篷车，沿路而行，这其中有的银须银发，有的满面沉思，有的风姿朗爽，有的貌如春花，神情亦忧亦喜，有忧有喜，脚步似缓而急，似急而缓，装束非侠非盗，非官非商，语声时叹时笑，时高时低。早行的路人虽都侧目而视，却无一人敢报以轻蔑怀疑之色，因为人人俱都认得，为首的那一老人，便是城中大豪，“万胜神刀”边傲天。<p><p>

柳鹤亭、陶纯纯一左一右，将边傲天夹在中间，并肩而行，这两人谁都不敢抬起头来，但偶一抬起，却都会发现对方的目光也正在望着自己。边傲天脚下不停，一捋长髯笑道：“数十年来，今日老夫当真是最最开心的日子。”忽地又不禁皱眉道，“那班‘乌衣神魔’手脚想必不会这般迅快，你我如今赶回，一定不会出事的。”<p><p>

柳鹤亭、陶纯纯对望一眼，又自垂下头去，心里各各知道，这老人口中虽如此说，心里其实担心已极。<p><p>

但此刻天色既明，路上又有了行人，他们势必不能施展轻功，那虬髯大汉跟在身后，忍不住道：“师父，我先跑回去看看……”<p><p>

边傲天回首道：“你先回去，又有何用！”又道，“你我如今赶回，一定不会出事的。”又不住皱眉，又不住干咳，又不住叹息，却又不住大声笑道，“老夫今日，当真是开心已极！”<p><p>

一入临沂城，向左一折，便是一条青石大街，街头是个小小的市集，但愈行人迹愈少，这一行人的脚步也就愈急。柳鹤亭初至此间，心中自不免有一分陌生的旅客踏上陌生的地方那种不可避免的新奇之感，只见街右街左鳞次栉比的屋宇，青瓦红墙，都建筑得十分朴实，来往的行人，也多是风尘仆仆的彪形大汉，与江南的绮丽风光，自是大异其趣。<p><p>

渐至街底，忽见两座青石狮子，东西对蹲在一面紧闭着的黑漆大门之前，青兽铜环，被朝阳一照，闪闪生光。边傲天目光动处，浓眉立皱，“刷”地一步掠上前去，口中喃喃自语着道：“怎地还未起来！”伸出巨掌，连连拍门，只听一阵铜环相击之声，震耳而起，但门内却寂无回应。<p><p>

柳鹤亭心头一凛，道：“那班‘乌衣神魔’已先我们而至？”<p><p>

边傲天浓眉皱得更紧，面目之上，似已现出青色，忽地大喝：“开门！”<p><p>

这一声巨喝，直比方才铜环相击之声，还要猛烈多倍。<p><p>

但门内却仍是寂无应声，虬髯大汉双足一顿，喝然一声，掠入墙内，接着大门立开，边傲天抢步而入。只见一条青石甬道，直通一扇垂花廊门，入门便是两道回廊，正中方是穿堂，一面紫檀木架的青石屏风，当门而立。<p><p>

边傲天一步掠入厅门，目光动处，不禁又大喝一声。<p><p>

柳鹤亭随之望去，只见那青石屏风之上，竟赫然写着两行触目惊心的大字：“若非教主传谕，此宅已成火窟！”字迹朱红，似是鲜血，又似朱砂，边傲天须发皆张，扬手一掌，向前劈去。<p><p>

只听哗然一声大震，青石屏风片片碎落，露出里面的三间正厅……<p><p>

在这刹那之间，柳鹤亭凝目望去，只见这三间厅房之中，数十张紫檀木椅之上，竟都坐着一人，有的是白发皓首的老妇，有的是青衣垂髫的少女，此刻俱都僵坐不动，一个个神情木然，有如泥塑。<p><p>

日光虽盛，柳鹤亭一眼望去，仍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只觉一阵阴森恐怖之意，倏然自心底升起。<p><p>

边傲天双目皆赤，大喝一声：“芸娘，你怎地了？”但满厅之人，却俱都有如未闻。<p><p>

边傲天三脚两步，向居中而坐的一个华服老妇面前扑了过去，这名满武林的高手，此刻身形动作，竟似已变得十分呆笨，这突来的刺激，刺伤了他遍身上下的每一处肌肉，每一根神经。柳鹤亭随后掠到，目光动处，突地长长吐出一口气，含笑说道：“幸好……”<p><p>

语声未了，突地一阵激烈的掌风，自身后袭来。柳鹤亭微微一惊，拧腰错步，避了开去，只见那虬髯大汉势如疯狂一般，刹那之间，便又向自己击出数拳，拳风虎虎，招招俱足致命。<p><p>

柳鹤亭心中又惊又奇，身如游龙，连避五招，口中诧声叱道：“兄台这是怎地了？”<p><p>